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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章 人皮手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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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裊沈默地解下腰間那道黑綢包著的劍, 放在地上:“這樣祝舵主就滿意了?”

祝猊道:“要不然, 你再留下一只手。”

姜裊反應平靜, 他身邊那兩個樣貌陌生的人已然來到他身後, 這兩人看似平平無奇, 在邪道沒有任何名聲, 祝猊的人也都認不出來這兩人究竟是何來頭,也就沒放在眼裏。

可誰知這兩人割破手掌, 握住了那持續生長的異植。

“啊啊!”門外兩個祝猊的手下發出痛苦的嚎叫, 他們的手臂被植株纏繞,堵住門口, 原本觸目驚心,可此刻他們臉上也浮現出樹皮似的凸起, 身體也一會腫大,一會扭曲,有失控的木藤似要穿透皮膚, 在體外抽出綠芽,疼得無法站穩。

異植人!

但牧遠歌跟祝猊的人打過交道,清楚他麾下有一大批異植人死侍。

某些珍稀異植可入體,和人體共生,這樣的人被稱為異植人, 異植人正常時候和人沒什麽兩樣, 但形體會在戰鬥中大變模樣,不只力量和敏捷遠勝於前,傷勢覆原的速度也遠非尋常人可比。

而蝠族恰好是異植人的克星。

既然全是死侍, 那先前落水那人身上莫非也……牧遠歌出手很是迅速,沒有驚動那人就直接讓他斷了氣,可他體內的異植卻還活著,此刻直接攀著船沿爬了上來。

“水裏居然有異植!”晏伏低聲咒罵了一聲。

牧遠歌毫不猶豫地翻身跳下船,便被等候在船外的胥禮撈起,站到劍上。

晏伏趕到,那兩個被體內失控的異植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死侍,往旁邊讓,弓著身子求饒,晏伏一腳踹開了木門,上前扶住姜裊:“少府主!”

姜裊腿軟了一剎,但晏伏來得剛剛好,並未被人瞧出端倪。

“您要的東西給您留下了,這兩株異植,我就先收下了。”與此同時門外那兩人身體彎成直角,嘭地一聲被植株破開來,那兩株異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吸食他們的生命,順從地回到姜裊身後那兩人的手中。

“我說的話您還是好好考慮一下,我還是誠心想和您合作的,”姜裊跟著晏伏出門,禮貌地道,“祝舵主保重,後會有期。”他頓了下,又道,“如果您能親自登門,我感激不盡。”

“快滾!”祝猊臉皮抽搐,一陣肉痛,待人走後,他命人掀開黑綢布袋,頓時臉色鐵青:“上當了,並不是卻灼!”

“這小子!怎麽會有兩大蝠族跟著他,莫非傳言是真的?”祝猊想到他身邊名不見經傳的屬下就能策反他的死侍,頓在原地半晌,臉色陰晴不定。

待姜裊禦劍離開,那兩大蝠族也是高手,接著異植成筏,踏水前行,居然與晏伏速度不相上下。

牧遠歌不解:“他們買那麽多異植做什麽?”以及姜裊身邊匯聚那麽多蝠族高手,而且那些高手還對他唯命是從,這又是要做什麽?

祝猊剛送走了姜裊,沒多久他讓船停靠岸邊,親自去接見了另一位客人。

而這個客人也是大熟人。

祝猊很是不滿:“你們是商量好了要宰我麽,怎麽都是這個數。”

“你們?”田裕不好糊弄,“別人我管不著,我只能拿出這個數。”

祝猊怒氣沖天,最後兩筆交易都沒有達成,兩邊的人都不歡而散。

“他們都買這麽多異植做什麽?”牧遠歌更困惑了。

牧遠歌和胥禮兩人回到酒樓,卻見酒樓裏多了不少熟面孔。

宋元太上長老帶著長生劍宗年輕弟子,正好入住了這家酒樓,他們下山之前就預定了這家。

其實下山的弟子是經過精挑細選的,肯定不包括牧遠歌。

想到若是被瞧見定要被糾纏問東問西,牧遠歌避開和他們碰面,直接回了房間。

他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。既然是提前就定好了這處酒樓,邪道的人恰好在這裏出現,當真是巧合麽?

入夜,星涼,牧遠歌憑欄望月,見對面那女子的房間門開了。

牧遠歌轉身進門。沒多久,隔壁的隔壁,姜裊的房門被輕輕叩響了三下。

“公子,奴家可以進去麽。”女子柔和的聲音中似乎還帶著些許笑意。

那女子被請進屋裏,門吱呀一聲關上。

一炷香後,沒有人出來的跡象。

牧遠歌推門而出,沈著臉看向那扇緊閉的房門,又站了許久。

還是沒人出來。

實在忍不住了,他大步流星地來到姜裊房間門口,擡手打算拍一拍,卻停住了,一把推開了房門,道:“啊不好意思,走錯了房……”

房間裏一個人都沒有。

牧遠歌步入房中,在簾子裏翻了翻,卻還是沒找到半個人。

奇了怪了,明明才那麽短的時間,他親眼看到那個北承天的女子夜半串門,也聽到姜裊的聲音,怎麽這一會會時間,就沒人了呢。

窗戶被風刮開,冷風迎面刮來,牧遠歌側著身子往下看去。大街上張燈結彩,幾乎沒有行人來往。

這時,胥禮正好進來,見到房間裏的牧遠歌:“你……”他剛說了個字就被牧遠歌厲聲打斷。

“出去!”牧遠歌臉色十分難看,“你快去叫長生劍宗所有弟子立刻離開酒樓!”

“現在?”胥禮毫不猶豫地往門外走,臨出門前問他,“你呢?”

“我從這兒下,”牧遠歌道,“外面會和,盡快,可能沒時間了!”他一個響指,點燃了床簾,沖出門去,沖走廊裏喊道,“著火啦!快逃命!”

“著火了!?”

“怎麽著火了!”

尋常人聽到著火自然快點出來保命,但長生劍宗弟子不擔心,可太上宗主和宋元太上長老親自來說,哪怕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,他們還是聽令來到酒樓外。

“到底出了什麽事,這麽晚把人叫起來!”

伴隨著火光,地面起伏不穩,酒樓房梁震顫個不停,有木屑簌簌墜落。

起初幅度不大,陡然間斷裂的木頭,瓦片從天而降。

人群騷亂,抱頭狂奔。

一道粗壯的藤蔓從地底沖了出來,洞穿房屋,纏上房梁,擰碎後,整座金碧輝煌的酒樓轟然坍塌,地面起伏不穩,巨大的花蕾從地裏冒了出來,那花蕾花瓣如鋼刀,裏頭有利齒,合攏又敞開,就像古獸傾盆大口在進食,將半座酒樓整個吞入。

強烈腐蝕性的花汁落地,就連石板都溶得坑坑窪窪。

那汁液濺到人身上,輕則灼傷,重則腐骨。

“快退!帶人騰空,離開這個地方。”眾人哪怕是長生劍宗擅長禦劍的弟子也都心有餘悸,幸好出來了,否則不死也脫層皮。

“姜裊!”胥禮喊了一聲。

一片混亂之中,姜裊站在一方平整的地面,手持黑劍護著那個女子。

可怖的大型異植繳碎了酒樓,破開地板,肆掠地面,卻唯獨略過了他所站著的地方,而他身邊更有掌控異植抵禦石塊的蝠族高手,還有快如殘影的晏伏貼身守候。

姜裊聽到聲音擡眸望去,那目光清冽如許。

“這是你幹的嗎?”

姜裊竟然也不否認,道:“大概算是我幹的吧。”

“你跟祝猊交易買賣異植,是想做什麽?”

“正如師尊所見,誠如師尊所想。”姜裊的語氣波瀾不驚,“報仇。”

“給誰報仇?”

“為承天府君向長生劍宗覆仇,他的屬下想讓長生劍宗付出應有的代價。”

“僅此而已?這是你本意麽?”

“我以前什麽都不求,只想無憂無慮,做個好人就好,”姜裊一臉平靜,“為了做個好人,我傷害了對我很好的人。如果我所謂的好是建立在讓看重我的人痛苦的基礎上,倒不如壞人就由我來做。”

“姜裊!”胥禮道,“你別執迷不悟。”

“如果一個人,無能到連做好事的代價都付不起,還得讓別人為他付,那他配做好人麽,他不配。”姜裊嘆道,“師尊,你徒弟他不配。”

步峣破口大罵:“姜裊那個王八羔子,就是個吃裏扒外的叛徒,他徹底背叛了!我就說他不可信,他是真的想報仇雪恨!”

“你們看他手裏拿著什麽!”

“卻灼!”

“難怪異植不能靠近他!這種規模的異植,人為操控不了,而他手裏拿著異植畏懼的東西,所以……”

“他實力不濟,竟能徒手握住卻灼劍!”

牧遠歌眼力入微,只見姜裊的的確確能徒手握住他的劍,可他明顯實力不足以駕馭卻灼,那麽只有一種可能,他手上還有一層皮,別人的皮。

牧遠歌沈聲問道:“阮慕安是你殺的麽?”

姜裊默了下,也點頭:“是我。”

全場所有聽到這個話的長生劍宗弟子全都倒吸涼氣,真的假的,這種話可不能亂說,糊弄邪道的就夠了,否則若是謊言成真,可就無緣宗主位置了!

姜裊道:“阮慕安大長老是個特別好的人,當年我在長生劍宗的時候,只有大長老會照顧我的感受,會和我很溫和地說話,會為我解惑,可我卻殺了這樣一個至誠至性的人,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壞蛋。”

牧遠歌聽得很無語,對胥禮道:“你聽聽,果然他還是覺得阮慕安好得很。你覺得他殺阮慕安這話可信麽?”

胥禮道:“他沒實力,如果他有參與,那他應該有同夥。”

“你同夥是誰?”牧遠歌問。

“沒有,就我。”姜裊道。

假的,牧遠歌道:“你給人背鍋,別人會感激你麽。”

如果姜裊是幕後黑手,那他太一目了然,他都親口承認了所有,攬下了幾乎所有的責任,但他就是拿著卻灼,也只會最簡單的劈砍穿刺,還真是他的卻灼等級高,不然在這地方,第一個殞命的必定是實力最次的姜裊。

“不信麽,那看這個,”姜裊竟是直接伸出手掌,把掌心向著他們,道,“你們還是不要對我抱任何期望,因為無論什麽樣的事只要讓我做我都能做,我沒有底線。包括對付師尊你。”

“他們讓我殺你,我也會對你亮出屠刀。”姜裊道,“我知道你對我有恩,但我也不能辜負護著我性命的他們。”

“他們到底是誰!”牧遠歌倒吸涼氣,是晏伏麽,還是那幾個蝠族高手。

如果是晏伏說要報仇可能是為了他,但蝠族不可能單純為他,蝠族聚集起來出動了多少,以及這些人到底是為何而來,提前布置這麽大的陷阱,等著長生劍宗之人入甕?

這麽大的陷阱,連首善城城主都栽了,首善城最大的酒樓也直接被毀,在城中心鬧出這麽大的動靜,僅僅是為了拿下這些個年輕弟子麽?

還是說他們只是碰巧落網,這麽大張網並不是為他們準備的?

而此刻姜裊攤開手掌,引起了不少年輕弟子的議論:“聽說有種醫術,可以把劍道高手的手掌血皮剝下來,制成人皮手套,就能讓低境界之人用高境界的劍。”

“那他手上戴著的就是某個劍道高手的人皮手套?”

“姜裊師叔真的背叛了麽,居然對同道這般殘忍!”

“也許是邪道那邊買的……”

“他都承認了,如果是買的,他為什麽不說是買的?”

“狼心狗肺!狼心狗肺!!”步峣呼天搶地,“你們看他的手,還說不是他,你們看他的手掌下方的位置!”

“看到了。”牧遠歌嘖嘖出聲。

“有痣。”胥禮沈聲點頭。

牧遠歌問:“什麽時候有的,你徒弟剛離開長生劍宗的時候有麽,還是現在才有?”

“什麽時候有的重要麽,重要的是他狼心狗肺!”步峣道,“他不是人!他說著慕安人好,他還,他還……”

“那時候我沒註意,”胥禮道,“那時候,我沒有心情。”

“好吧你就會這句,沒心情真能解釋所有……”牧遠歌記得姜裊以前手心是沒有這樣的痣的。

阮慕安的手心上就有一顆那樣的痣。

姜裊之所以能徒手握住卻灼劍,是因為他手上縫合了層阮慕安的人皮手套?

阮慕安雖然實力不比牧遠歌和胥禮,但他也是貨真價實的劍道三重天高手,他的手也是劍道三重天的手,可以握住第三境的劍。

所以姜裊當真是殘害阮慕安的罪魁禍首麽?

“僅憑姜裊一個人,就算拿下了阮慕安,也沒辦法制成人皮手套。” 牧遠歌

“藥王千面。”胥禮道。

“這一手絕活只有千面了!”牧遠歌道。

胥禮不由看向他:“會不會是藥王和姜裊,或者別的什麽人合謀,害死了阮慕安?”

牧遠歌終於有心思去查阮慕安的死因了,畢竟雙手的皮都給剝了,這代價確實不輕,從來順風順水的阮慕安,居然也有今天,道,“找到藥王就能問清楚,藥王肯定接觸過阮慕安的屍身!”

姜裊要走,可這時變故陡生,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個黑袍人,直接撲殺姜裊,一腳狠狠將他搗入地下,灰塵滿天。

那一腳隔著數遠都能感覺到怒氣。

“什麽人!”晏伏閃電般掠出。那人一擊之後,又迅速隱於黑暗中。

那身黑袍……祝猊的死侍!?

祝猊也來了?

“胥禮,”牧遠歌恍然大悟,“他們是沖著你來的!正是為了引你下山,布下的一連串的陷阱!”

果然,石破天驚一聲吼:“胥禮首座,交出承天府鑰,否則我讓你門下這些小弟子一個一個死去!”

“該死!卑鄙!”突然,站在地面或屋檐上遠觀的弟子接連慘叫,腳上纏繞了藤蔓,被洞穿了腳踝,拖向地面,一根根鋒利的荊棘刺入他們頸項,鮮血從血洞向外流淌。

“胥禮,承天府鑰絕對不能交出去,”牧遠歌想到了個非常可怖的可能性,邪道聚集蝠族,所謂的報仇絕非空穴來風,而是萬事俱備,只欠這一樣東西了,“你最好別插手,我來救人。”

他生平最反感的異植作祟情況,便是人為的禍患,操控異植拿普通人當人質來要挾,各種獅子大開口。

牧遠歌拔出新劍,往前走去。那漆黑孔隙似的劍,讓宋元太上長老有種掩面不願多看的感覺。

“快退回去,這裏不是小弟子逞能的地方,”宋元太上長老見了牧挽就一陣頭疼,太上宗主還真是看重這個小弟子,甚至不惜帶人下山歷練,但這小弟子到底有何過人之處,他眼拙硬是沒發現,“讓你別動你聽見了沒,萬一出了什麽事……”

步峣一言不發地看向那年輕人的背影。

一陣陰冷的怪風席卷而來,骨子裏滲出寒意,讓人不禁戰栗。

牧遠歌聚集死氣,一劍即出,劍丸立現。

那劍丸毫無阻礙地掠向那道猖狂無比的異植花朵,猛然解體,密密麻麻的劍氣掠向四面八方,將那厚重的花瓣傳成了篩子!

巨型異植吃痛,劍氣半損,猶如長蛇般蜿蜒盤旋,貼著那些被困弟子的面皮,斬斷纏頸的藤蔓,狂風肆掠開來,地面灰塵翻天,僅僅一招便解救了數位弟子,但還是有弟子不幸殞命。

“這……他!”宋元太上長老瞠目結舌,都語無倫次了。

劍丸出劍氣,他還以為這小弟子什麽都不會,借著太上宗主下來,稍有不慎就會有生命危險,卻沒想到這小弟子無師自通劍氣,一步第二境!

多少劍道高手都沒有勘破這一層,這小弟子竟然……何等天賦絕倫,深藏不露!

祝猊見到這種手段就臉皮抖動,一見那張臉,道:“給我拿下這小子,格老子的犯眼病!”

作者有話要說:除夕快樂,平平安安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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